第35章 断锦 2_拆拆爱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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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5章 断锦 2

  死撑到了晚饭时间,我终于还是妥协了,向爱妥协了,因为我还是走回了院落门口。我自嘲一笑,叩了院门。

  我想通了,只要能和天在一起,以什么样的身份或许对我来说都不是最重要的。这一天的空虚飘荡,我已经输给了自己的心。即使我的意志再坚定,都无法狠下心来离开天。

  “莲儿!”门豁地一下打开了,映入眼帘的竟是天焦急的面容。从来没见过他这个样子,他总是挂着雅然的笑,有着少有人及的俊雅之态,可此刻,他束着的发有些凌乱,唇紧紧抿着,消失了弧度。

  我微微一笑,关心地问道:“天,你还今天顺利吗?会不会很累?”既然我无力转变,那不如就回来从前吧。

  “你…去哪里了?”天的神色和平常有些不太一样。

  “我只是出去散散心而已,就在附近的街市转了几圈。”我解释道。

  天听完我的话,没有反应,他原本清明的目光,此时却带着一种让人看不真切的东西。

  “天?”我被天突如其来的拥抱吓了一跳,慌乱地唤了他一声。

  只听得天的声音变得沙哑,话语中满是患得患失之意,“我还以为你生我的气了,还以为你就这么不辞而别了。”

  “怎么会?除了天的身边,我哪里都多呆不了。”我在天炽热的怀抱里轻言。

  “莲儿,给我一点时间。我会想清楚的,再等等我,我就快要看清楚自己的心了。”天将我拥得更紧了,仿佛要将我揉进他的身体,一辈子离开不得,“别走……别走…….”

  第一次,我看到如此患得患失的天,第一次,天不在我面前以“哥”自称,也是第一次,他的拥抱不再清谈,他的心跳不再平缓。

  陆

  接下来的半年的日子里,天尽量改变他一直以来的习惯,不以哥哥的身份与我相处,一言一行间,流露出了最真实的爱。我也能感觉到,他的眼神和拥抱都和以前不同,那不是属于一个哥哥的,而且属于恋人的。

  我实在没有料想到,一次无意的“出走”竟然让天看清楚自己的心。但是,天自那日起,却也不再提感情的事情,好象在刻意避开这个话题。我也明白,已经有太长时间,天都在欺骗自己,把爱情当做亲情,这种感情上的转换总是需要的时间的。

  所以,我会等,等到他慢慢适应的那一天。而且,我相信这一天并不会太远了。

  永业二十五年,天印在事隔十五年后,再次出兵攻打皇朝,天家骑经过十五年的休整训练,实力大为精进,皇朝边境再次陷入了水深火热之中,十五年前难民如涌的景象也被无情地重演。

  我和天一致决定在宁遥开个赊粥的铺子,虽然生意赶上战乱,人心惶惶,始终不见起色,但相对从前已经改善许多。至少,能让那些流离失所之人填饱肚子。

  有的时候,我和天会一同去铺子看看,亲自为他们盛粥。我看着他们喝粥的样子,就会想起,如果当初爹娘也能喝上这么一碗,或许就不会离我而去了。

  每当我神色黯然时,天似乎是了解我的心思,默默地揽着我的肩,陪我在人群中久久地站着。

  可是,慢慢的,我发现,天看那些难民的眼神变得不大一样了……

  终于有一天,天向我表达了他的意愿,虽还是商量的语气,但坚定的眼神却出卖了他,“莲儿,我想要投奔朔方将军的帐下。”

  朔方,十五年前,率领朔家军一举击退天印主力的大将。

  “天,是非去不可吗?”我冷静地问。

  “是。莲儿,我不希望你再遭受战乱之苦,经历一次就够了……”天心疼地看着我,将我带进怀中,手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我的长发,柔声道。

  我心中思绪交集,一时没有说出话来。

  却听天接着说:“还有,我想借着离开你的这段时间,再确定一次自己的心。如果你总在身边,我很多时候很难静下心来。”

  “能…理解我吗?”他犹豫地问。

  “能。天心中想什么,莲儿都知道。”我抬起头,撇开忧虑,嫣然一笑道,“既然天想去,我怎么会阻止呢?天追求的,我一定会全力支持。”

  “但是,”我话锋一转,很认真地问道,“天,应该会很平安健康地回来吧?”

  天郑重地点头,“会。”

  我安心了,靠在天的胸怀,听着他有力的心跳,道:“我明天就帮你准备行李。”

  天承诺过的事,从没有食言过,所以我可以送走他,然后无条件地相信他,相信他一定会平安地回到我身边。

  柒

  战事紧急,刻不容缓,所以准备得很匆忙,甚至来不及饯行。

  在天走的前一天晚上,我带着那方跟了我十五年的锦帕敲开了他的房门。

  “请进。”房间里传来天温润的声音。

  我推门而入,看到天还在书桌前阅读书籍。其实天从小接受的教育完全不必只当一个商人。

  “睡不着吗?”天放下书,笑着招手示意我过来。

  “我怕醒得太迟,就看不见你了。”我低声说着,饶过书桌,来到天身边。

  天轻柔地揽过我,让我依在圈椅边,揉了揉我的发,“有的时候,你太懂我了,真让我有点害怕啊!你怎么知道我明天一早不会和你再告别?”

  “我让天害怕?”我了解他的性格,所以他肯定不忍吵醒我,也怕不舍,明天一早就会悄悄起程。

  天把脸埋进我的肩上的发丝中,低低地叹:“不是你想的那种害怕。只是我觉得,我们好象都太习惯彼此的存在了,彼此的思想就好象是自己的一样,我都不知道这出门在外的日子,要如何熬了。”

  “天,明天带上这个吧。”我静静地听完,然后轻离去他,将手中的帕子塞到他的手中,“有了这方锦帕,就好象我陪在你身边一样。”

  天看着锦帕,神色从诧异转到复杂,片刻之后才道:“莲儿,想听听关于这个锦帕的故事吗?”

  我本想开口,但不料,天不等我说话,看着锦帕缓缓道:“这个故事我也是在爹娘收养你的第二年才得知的。我娘有一位好友,兰莲音,和她同是江南名媛,到了适婚的年龄,两人同时爱上了我的父亲。”

  “因缘巧合,兰莲音救下了生命垂危的父亲。父亲在昏迷中恍惚看到她身上带个那方绣着莲花的锦帕,就四处打听。我娘先听说了这件事,就趁着兰莲音不注意时,偷走了锦帕,与父亲相会。兰莲音很快就得知一切,但她非但没有揭穿娘,反而祝福了二人的婚姻。我爹娘大婚一年后,兰莲音却日渐消瘦,内心倍受相思之苦,所以决意离开,嫁给了一个姓楼的穷书生,不顾家人反对,和家里闹翻以后,随着书生一起去到了他的家乡云织。我娘在她临行前,将锦帕归还给她,并且定下约定,他日若需相助,凭此为证。”天的声音不同往日的清泽,听起来显得低沉。

  “那后来呢?”我已经隐隐明白这个故事中的兰莲音究竟是谁了。

  “后来,兰莲音一去,就再也没有音讯。直到永业十年,天印兵分三路,大举入侵皇朝,短短数月,皇朝边境地区尽数沦陷,一对夫妇拦下了我的马车,将一个幼婴交给我,我娘才得以再次见到那方锦帕。”天说完,幽深的墨眸琐视着我,带着一点不安。

  我低了头,不愿让他探出我此时的情绪。

  良久,我才凝望着天道:“天跟我说这些是为了什么呢?为什么这些多年不说,偏偏在今天。”在今天,是因为他不确定自己的安危,是因为他怕自己一去不回,所以才告诉我这些往事,让我知道南宫夫人欠了我娘,然后安心地再去投靠南宫夫妇。

  “莲儿冰雪聪明,应该已经猜到了吧。”天幽幽地长叹一声,“我从不食言,这一次,我也想,但却无法决定啊……”

  天温柔地拉我坐在他的腿上,圈着我,唇流连在我的青丝,沉吟道:“陪陪我。”

  我轻颔首,静静地呼吸着他身上的气息,心里是从未有过的平静和安定。

  捌

  次日清晨。

  天整个人都沐浴在第一抹晨曦之中,胜雪的白衣,墨黑的瞳眸,带着弧度的唇角,恍若神人。

  我怔怔地看着天,似是痴了。

  “莲儿,我该走了。”天仿佛感受到了我的贪恋,微微偏开了头。

  “嗯。”我再次为天整理了衣裳,说,“天若是愿意娶我,一定要记得拿着这方锦帕回来。如果天不愿意,那就让它随风而去吧。”

  “万事小心。”我情不自禁地抓住天的手,叮嘱道。

  天定定地凝视着我,仿佛要把我刻印在心中,然后一个指头一个指头地掰开了我的手,眼中分明满是不舍,却还是狠心地转身,没有回首地离开了。

  而我的手停落在半空中,若有所失。

  …………

  朔方将军在天走后的半个月,请缨出战,带领着十万朔家军精英出征。五个月内与天印的天家骑数次交战,胜数居多,迫使天印部队停滞不前,故而我居住的宁遥还很安全。

  这段时间里,我收到过天的两封信。

  第一份信是六月份寄来的,他除了给我报平安外,就是嘱咐我好好照顾自己,还有部队经常转移,通讯不便,让我不需回信。

  而第二份信让我等了四个月,十月份才收到,说是朔方将军对天赏识有加,提了他做副将,还经常听取天关于用兵方面的建议,让我不用担心。

  除了天的信之外,我经常能风闻一些战事消息。每每得知朔家军大胜都真心高兴,但若有败绩传来,我往往几日无法入眠。

  天印自知不敌朔家军,将天家骑化整为零,尽量避免正面交锋。天印的这一策略,让战事一拖再拖,直到次年一月,才传来皇朝大胜,天印赔偿金银珠宝,并退兵的消息。

  我听到这个消息以后,日日在院落门口等着天回来,甚至常常想象,经历军旅生活的他,会不会变得让自己都不认识了呢?还有,最重要的,他回来的时候,手中会不会拿着那方锦帕?

  日子在这样反反复复的思虑中悄悄走远,眼见着离大获全胜将近半月,算日子也应该回来了。可一次又一次的黄昏的残阳,让我越来越不安起来……

  玖

  “小姐!小姐!少爷他…….怎么……”张绣娘惊慌悲痛的声音从屋外传来,打破了清晨的宁静,拉我出了睡梦。

  我听到天的名字,急急披上外衣,夺门而出,可看到的,不是天站在门口冲我微笑,而是他静静地躺在棺材中沉静苍白的面容。

  “天!”我绝望地大喊,伸手握住天的手,却是冰冷的,没有温度。

  你不是答应过我,会平安回来的吗?!你怎么可以食言!你在信中不是说已成副将,将领怎么会这么容易…….这么容易!

  “天,起来吧。你不想娶我也没有关系,让我出嫁也行,别这样躺着了,好吗?”我的泪落在天的眼上,他却还是没有任何反应。若换做以前,看到我的泪水,他好看的眉一定会折起。

  “您是南宫姑娘吗?”

  我这才注意到,将天抬进来的几个兵士,我对着问话的人点头,艰难地问道:“他,为什么会死?”

  那人也是惋惜一叹,说:“我们最后一战打得艰难,南宫副将出了奇策,原本一切顺利,我们已经撤出岩城,让敌军先入圈套,再等待援军一举歼灭。可撤退的中途,南宫副将突然说有重要的东西遗失,就只带了几个将士折返寻找,可这一找,就一去不回了。”

  “是什么东西?”我的声音颤抖到自己无法控制。

  “似乎还握在他的手中,我位卑,不敢随意探看。”

  我将目光移到天握拳的手上,天的手修长洁白,在男子中少有的好看,可如今,上面却多了一条深长的骇人伤疤。

  这是?

  从他手指之间,露出一角白色,我轻轻摊开天的手,当我看清他手中之物时,只能凄决一笑,任由口中那一股甜腥顺着嘴角流下。

  那是一方断锦,而且那断锦上绣着的,是莲!

  竟然是我!竟然是我!

  “天,你还说我傻,你自己不也是。”我手握着断锦,痴恋地看着天,轻声说着,“你是手握着锦帕回来了,你也愿意娶我了,可这样又有什么用?早知如此,我宁愿你在战火中将我遗忘。”

  呵,多么可笑!我娘用这方锦帕救了天的父亲,而我却用这锦帕亲手害死了天!

  娘,是你吧。娘,你是不是还怨天的父亲没有认出你,所以夺走了他最优秀的儿子?或者,你是不是气我没出息,还是爱上了南宫家的男人?

  我终于能够明白,什么叫做天意,也终于能够明白,娘当初离开时的凄然绝望。可她又是以怎样的心情留下了这方锦帕?朝夕相对,需要何等的勇气?!

  对不起,天,我没有这样的勇气,没有办法日日对着这伤心之物,恐怕莲儿要让你失望了。

  一阵风吹来,我任那方断锦随风而去,只是与天执手,然后仰望着风吹去的方向,和那方锦帕在风中飘飞的身影……

  突然发现,原来连天空都是血色一片。

  六个月后。

  我的双目自那日流出血泪后,就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,一双巧手也已无用。

  绣庄无力支撑,低价贱卖给了别人,而我起程去了岩城。

  那是天离开的地方,也会是我的归宿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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